【峰回路转】
??展昭钻到桌子底下，仰着脸看那一行字，就见字是暗红色的，应该是干涸的血迹。而字迹也相当的稚嫩，字又不大，像是小孩子写的……也对，小孩子躲在桌子底下的时候，抬手写下来是正好，大人可能有些困难。 ??殷候也探头进来看，就见那一行小字虽然有些歪扭，但还是能看清楚，写的是——父皇被鬼附身了…… ??展昭摸了摸下巴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可能是血字的缘故，透过这一排字迹，展昭似乎能感觉到写这行字的那个小孩儿，是有多惊恐。 ??“父皇被鬼附身？”殷候皱眉，“这些家具都是北海皇宫里的，难道是当年哪个皇子写下的？” ??展昭想了想，出门，在院子里转了起来。 ??可惜白玉堂之前给院中的下人都放了假，这会儿想找个问问的人都找不到。 ??“殷大人。” ??这时，诹易似乎听到动静，走了出来。 ??展昭对他点了点头，问，“诹大人，你知不知道这座太子府，以前是什么人住的？” ??“以前？”诹易问，“是指多久以前？” ??展昭有些不解，“怎么以前有很多人住过这里么？” ??诹易点了点头，道，“我进宫之后，这座宅子一直空着的……不过我听人说起过，这几座行宫以前都是之前几任皇子的府邸，但是……” ??“但是皇妃都被杀了，然后皇子们被赶去了边远之所，是么？”展昭问。 ??诹易笑了笑，道，“殷大人，这些在宫中都是禁止谈论的……不过……” ??“不过什么？”展昭问。 ??“不过这下，那些皇子们不是都要回来了么？”诹易道，“明天就会回来八位皇子……转眼，原先的就只剩下大皇子和十皇子了。突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，这算是很大的变动，可偏偏皇上又特别淡定，真是圣心难测啊。” ??展昭点了点头。 ??诹易走后，展昭在院子里转了转，还是觉得坐立不安，索性出了太子府，跑去皇宫门口等着。 ??此时，又下起了大雪。 ??展昭边担心着白玉堂，边想着桌子底下那一句话——“父皇被鬼附身？”为什么是被鬼附身而不说他疯了呢？ ??…… ??与此同时，皇宫内轩辕桀的寝宫之中，“被鬼附身”四个字，这么巧，也出现在了白玉堂的念头里。 ??白玉堂目前的处境大概只能用尴尬来形容，他绕过屏风，看到了那所谓的“皇后娘娘”，不是别人，正是穿了一身女装的轩辕桀。 ??白玉堂看着眼前诡异的情景，真想拔腿就走，但是又没动，因为实在有一些好奇！眼前这人究竟是谁？是轩辕桀没错，但气质神态，连看人的眼神都不同。最关键的是他的内力！和早前他认识的那个轩辕桀完全不一样！这内力感觉相当熟悉，就是那个袭击大皇子的、戴着狼面具的人。 ??白玉堂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……一眼，他就被左侧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狼头吸引了。那是一只很大的狼，黑色的皮毛，显然头是被砍下的，风干了，挂在墙上做装饰。 ??白玉堂微微皱眉……有人会拿这么个东西做装饰么不过狼不大多是灰色或者棕色的么？很少看到那么黑的。 ??“玉儿。” ??白玉堂正走神，就听到身边有人叫他。 ??白玉堂下意识地转过脸，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……就见轩辕桀此时就站在他身边，说话声音女里女气的，穿着白色的长裙，还画着女人的妆，看着他眼神倒是热忱。 ??白玉堂尴尬，正在犹豫要不要赶紧走，却看到不远处，刚才引他进来的那个小丫鬟正紧张地看着他。 ??看到白玉堂抬头，那丫鬟赶紧对他摇了摇头，似乎是让他——千万不要忤逆了这位“皇后”娘娘的意思。 ??白玉堂纳闷——这是什么情况？ ??突然，就被轩辕桀拽了一把。 ??白玉堂本能地就想反击，不过忍住了，一个趔趄坐到了床上，抬头看，轩辕桀正凑过来，含着泪，“玉儿，你想不想娘？” ??按理来说，以白玉堂的性格，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还靠他那么近，他肯定一脚把他踹开。但是……轩辕桀此时的神情举止，满是忧愁，虽然是难看了点，但眼神不会作假，他的确很思念那个“玉儿。” ??白玉堂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轻轻点了点头。 ??一旁的小丫鬟松了口气。 ??轩辕桀瞬间满脸的笑容，将刚才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。他一手抓着白玉堂的袖子，“玉儿，你当年是不是受了好多苦？那些人不是把你扔下山崖了么？娘以为你死了。” ??白玉堂皱眉——那些人？难道当年白灵儿目睹了爱子被扔下山崖惨死，所以才会如此疯癫？当然了……眼前的是轩辕桀而不是白灵儿，可轩辕桀似乎并不知道玉儿的遭遇，这其中是怎么一本账呢？好乱！ ??白玉堂摇了摇头，道，“我不记得了。” ??“也对。”轩辕桀点头，“你那时候还小，不过娘听说你的师父是武林至尊，难怪当年能救得了你了！” ??白玉堂心想——这么说玉儿是真的死了？无论那些人是谁，但杀害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，实在是不可饶恕…… ??“为娘知道，要你应付那昏君，真是难为你了！”轩辕桀伸手，轻轻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，“你放心，娘过几天就让他放你回去。你等着，等娘将他的北海搅得亡了国！就去陪你。” ??白玉堂愣了，看着轩辕桀，良久，问，“你……为何要灭了北海？” ??“替你报仇啊！还有我自己……”轩辕桀眼中闪过一丝恨意，“当年若不是神狼相助，娘已经死在深山里了……轩辕桀还有他皇室众人都是恶贯满盈！北海就是个不该存在的地方，娘要他们都死！来偿还他们的罪孽！” ??白玉堂有些搞不明白了——如果眼前的轩辕桀真是白灵儿，无论是臆想出来的也好，失心疯了也罢，为什么连轩辕桀也恨？而且要恨到整个北海都灭亡？ ??白玉堂指了指那个面具，问，“那个是……” ??“是神狼！”轩辕桀笑着说，“当年就是它救了娘。” ??白玉堂有些好奇，“它……怎么救你？” ??“它咬了娘一口。”轩辕桀边说，边轻轻拖起白玉堂的头发，抚摸着，自言自语，“我儿果真丰神俊朗，英俊潇洒。” ??白玉堂嘴角抽了抽，好想揍人……但是有事情没问清楚，还得忍耐。 ??按照轩辕桀的说法，白玉堂推测这只黑狼可能是当年身上承载了邪魔内力，咬了轩辕桀一口之后，将内力给了他……所以轩辕桀才会有了盖世的武功，看我白灵儿为什么拥有不同的内力？ ??白玉堂想了想，问，“那几位皇子……是你杀的？” ??“嘿嘿。”轩辕桀忽然笑了起来，“他们敢对你不敬，娘把他们都杀了！还有个老大没死……你也是，心地太善良。轩辕家的都是恶棍，死了活该，不需要去同情他们的！” ??白玉堂皱眉——真的是她杀的？奇怪，晚上的内力和白天不一样？ ??“那……轩辕桀呢？”白玉堂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头发从轩辕桀手里抽出来，问他。 ??“他睡着了啊。”轩辕桀微微一笑，“他晚上内力尽散，就跟个废人一样，我白天忍一忍，站在他身边做他的皇后，等到了晚上，我就占了他的皮囊来办事，也方便些。” ??白玉堂微微皱眉——原来是这么回事。 ??“玉儿啊。”轩辕桀抓着白玉堂的手问，“你还有看哪个不顺眼的？娘帮你都杀掉他们。” ??白玉堂默默抽回手，摇了摇头，“算了吧，你都杀了八个皇子了，而且他们也没惹到我……” ??“什么八个啊，娘杀了九个。”轩辕桀笑了笑。 ??白玉堂一愣，心说不是吧？是轩辕珏也死了还是他又派人去杀轩辕琅了？ ??“说起来。”轩辕桀很感兴趣地托着下巴，道，“为娘明明第一个杀的就是轩辕珏，但他竟然还能起死回生哦……呵呵。” ??白玉堂皱眉，“所以现在的轩辕珏是人假扮的？” ??“应该是吧。”轩辕桀无所谓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，“反正他们图谋不轨也好，阴谋算计也好，要捣毁的也是轩辕桀的江山，正好！” ??白玉堂此时，大致倒是搞清楚了其中的纠葛，于是又问，“那北海失踪那些士兵……” ??“那些是为娘用来练功的。”轩辕桀摸了摸自己的手指，似乎是在欣赏手指上的金饰，边无所谓地说，“我先削弱轩辕桀的兵力，这些年下来，倒是也进展顺利的。” ??白玉堂叹了口气——原来是这么回事，搞了半天，这位跟轩辕桀用一个身体的白灵儿，才是一切的幕后黑手，她想要的是亲手毁掉整个北海，好报当年之仇。虽然不知道当年她是有多大的仇恨，但如今看来……他成功了几乎一半了，而且杀的大多是无辜的人。 ??白玉堂此时心里对轩辕桀仅有的那一点点同情都被厌恶所代替，简直罪孽深重，罪无可恕。 ??“明天另外八个皇子就进宫了，你也打算弄死他们？”白玉堂询问。 ??“那八个啊……呵呵。”轩辕桀冷笑了一声，“那几个可是带獠牙的，你放心，他们可不是来当皇子的，是来作反的！” ??白玉堂想起了轩辕珀……可轩辕珀是怎么算到自己近期可以回到皇城？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进宫后，这几个皇子会死？ ??白玉堂忽然有一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，那几个皇子他不认识，也不知道他们做过什么坏事，但似乎都因他而死……这一点，让白玉堂有些不舒服。 ??白玉堂皱着眉头，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次的行动！起码目前看起来，北海非但没有能进攻大宋的兵力，且国内也是一团乱。单靠轩辕珀是骗不了他们的，还要加上辽国和西夏。但是这两家在目前的情况下应该不敢骗赵普，除非他们不想活了……而且也着实没这个必要。那究竟是什么人，控制了辽国和西夏的皇族，反而跟他们说是轩辕桀呢？ ??“啧……”这时，就听轩辕桀突然说，“那昏君要醒了。” ??白玉堂皱眉，究竟是谁疯了？再下去自己要疯了。 ??“玉儿，你先回去吧，晚上小心着凉啊。这冰天雪地的，过几天我就让轩辕桀放你走。”说完，白灵儿起身，给白玉堂拿了一件白色的裘皮披风披上，送他出门。 ??白玉堂出了门，槐宓已经不在门口等着了，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。 ??轩辕桀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跑了出来，给白玉堂打伞，送他出门。 ??白玉堂走到院子外面，问他，“你伺候他多久了？” ??小丫鬟说，“回禀殿下，奴婢是新调来的，伺候娘娘不到一个月。” ??白玉堂点了点头。 ??“奴婢听说，之前的所有下人，都没有超过一个月的……一个月一定会死一个。”那丫鬟说得像是快要断气了，双眼通红。 ??白玉堂看了看她，皱眉摇头——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，别说这个丫鬟了，被一个疯癫成这样的皇帝统治着，北海的百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命运。 ??伸手接过那把伞，对她说，“你回去吧，不用送了。” ??丫鬟点了点头，转身走了。 ??白玉堂独自打着伞往外走，出了皇宫大门，就见不远处的一棵雪松下，展昭蹲在一尊石兽之上，一手拿着伞，正无聊地转着伞面上的雪花。从他肩膀上积着的雪来看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。 ??白玉堂皱眉，走了过去，伸手拉他下来，“你怎么来了，不冷啊？” ??展昭拽住他先上下左右检查，白玉堂则是将披风脱下来要披在展昭身上。 ??“喂喂！”展昭赶紧阻止他，然后左右看了一圈，警告地看他，那意思——收敛点！ ??白玉堂望天，拿着披风，拉着展昭的手快步下山了。 ??展昭边往山下跑，还边好奇，“轩辕桀找你干嘛去了？” ??“找我的不是轩辕桀，而是白灵儿。”白玉堂一句话，说的展昭一蹦，“诈尸了？！” ??太子府距离也不远，白玉堂拽着展昭进屋，关上门之后，先到桌边坐下喝茶。 ??殷候和天尊还没睡呢，见两人回来，就聚到了桌边。 ??白玉堂将刚才所经历的都说了一遍。 ??众人张大了嘴，惊骇不已。 ??展昭都被绕晕了，“你的意思是轩辕桀白天是轩辕桀，晚上就变成了白灵儿……然后白天那个轩辕桀觉得白灵儿就在他身边是个幽魂，而晚上的白灵儿觉得轩辕桀就在睡觉，是个昏君？” ??白玉堂挑了挑眉，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脑袋，那意思——总结得很好！ ??展昭被他摸了两下头，突然站了起来，快步跑去屏风后面了。 ??白玉堂有些不解，殷候和天尊也面面相觑。 ??没一会儿，就见展昭“咻”一声闪了回来，手里拿着块热的帕子，就见他扒着白玉堂的手擦了半天，又擦他头发。 ??“猫儿？”白玉堂无语地看着展昭，“你干嘛？” ??“擦干净啊，谁知道他疯道什么程度，会不会传染！”展昭不满。 ??白玉堂望天。 ??天尊摸着下巴，小声问殷候，“喔唷，你家猫仔还有这么一面呢？” ??殷候也意外，“他从小就别扭，自己喜欢的就不给被人碰。” ??天尊挑了挑眉，“我家玉堂也这样啊，别说碰了，想都不准想啊！” ??展昭和白玉堂尴尬，就在一个房间里，自然说什么都能听到了，两人都仰起脸搔了搔头下巴，之后展昭接着擦白玉堂的手，锲而不舍。 ??…… ??当夜，众人怀着满肚子的疑惑躺下。 ??展昭在床上滚来滚去，最后恼怒，坐起来说了一句，“那个轩辕珀如果敢利用你，爷就打光他的牙！” ??说完，翻身继续躺下，貌似起顺了些。 ??白玉堂有些好笑地看了看他，翻了个身，帮他盖好被子，“别闹，睡了。” ??展昭手伸过去，“手冷。” ??白玉堂伸手拽住，藏怀里了。 ??展昭手不怎么老实，摸了两下。 ??白玉堂睁开眼睛看他，想将他手按住，不过他一动，肩膀膈到了什么东西，皱眉。 ??展昭手快，从枕头下边把他随身带的那个小包抽了出来，打开看，“是银妖王准备给你的东西啊。” ??白玉堂点了点头，“目前为止除了戒指之外，别的还都没用上。 ??展昭翻看着里边的东西，摸出了那个锦囊，“有没有妙计？” ??“我看过了，不过是白纸。”白玉堂无奈摇头。 ??展昭打开锦囊抽出里边的白纸看了看，又闻了闻，随后放到白玉堂鼻子旁边，“你闻闻，有一股酸酸的味道，好像醋味。” ??白玉堂想了想，伸手去翻一旁柜子上的衣服，摸出了一个火折子，吹了吹，放在了那张白纸下边。 ??很快……白纸上，浮现出了一行字。 ??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，有些惊喜，都凑近看，就见纸上写的是——哎呀，终于发现了，果然聪明，看下一张！ ??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——银妖王……还蛮无聊的么。 ??两人摸出第二章，又熏了熏，就见又几个字——乖，再下一张。 ??展昭和白玉堂眼皮子都开始抽了。 ??天尊和殷候在对面的床上正睡呢，殷候戳了戳天尊，“他俩忙什么呢？” ??天尊打了个哈欠，还没说话，就听展昭嘟囔了一句，“银妖王是有多无聊！” ??天尊抿了抿嘴，“就是！无聊死了。” ??殷候无奈，摇了摇头，倒下继续睡。 ??等看到第三张纸，白玉堂和展昭用火折子熏了熏后，就出来了四个字——将计就计。 ??展昭拿着那张纸翻来覆去看，不是很明白。 ??白玉堂也想不通，靠在枕头上发呆。 ??这时，就听山下传来了车马的声音，轰隆隆的，好似有大批人马开进。这些天，展昭和白玉堂在赵普的军营住着，所以基本能凭声音推断出有多少人……这是大批人马的感觉。 ??两人披了衣服下床出门，一跃上了屋顶往下眺望…… ??只见皇城的三道大门都敞开着，大批的人马从三个方向浩浩荡荡进入皇城。 ??展昭微微皱眉，问白玉堂，“那些车马，看着倒像是军队。” ??“那几个皇子之前都是藩王，应该有自己的兵马。”白玉堂皱眉，“这架势，跟原先那几个皇子完全不同。难怪轩辕桀说他们是来作反的。” ??“对了！”展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拉着白玉堂下了屋顶，跑回房间里，翻过桌子给白玉堂看。 ??原来刚才展昭顾着听白玉堂说轩辕桀的情况，忘记把桌子下面发现的字给他看了。 ??白玉堂微微皱眉，“果然早就知道了……” ??展昭点头，“这几个皇子一方面是回来报仇，另一方面，的的确确是回来抢皇位的。” ??白玉堂有些为难，“猫儿，好像不止我们，连辽国和西夏，包括赵普，都被卷进了北海的内斗里边。另外轩辕桀提到轩辕珏是假的，这荀越白似乎不是几个皇子中的任何一派，情况比想象中复杂很多。” ??“的确，如果让轩辕桀那疯子继续统治下去，那就按照白灵儿的说法，整个北海一起葬送，就和那冰河里的士兵一样。” ??白玉堂皱眉，“白灵儿也好、轩辕桀也罢，的确不可饶恕，但是这几个皇子呢？轩辕珀真的值得我们帮忙？” ??“妖王只叫我们将计就计，可没教我们帮谁抢皇位。”展昭微微一笑，“轩辕珀摆明了利用你，我才不会帮他当皇帝！” ??白玉堂看他，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 ??展昭指了指还在飘着雪花的夜空，“其实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，谁能当皇帝这种事情，自有天定。”